蛭石瓦分享之磚瓦的歷史內(nèi)涵
瓦當:宮殿上的“徽章”
我們只要想一下秦兵馬俑的千軍萬馬與氣勢萬鈞,就可以理解秦代制陶技術(shù)的高超了。用這種技術(shù)去制造宮殿上的陶瓦,不難想見它們的堅固與華美。
精美的陶瓦被廣泛用于秦阿房宮的營建。那些用于收束瓦縫,護持椽頭,遮風擋雨的圓形瓦片被稱為“瓦當”,因為瓦當向外,所以或印圖案,或刻文字,兼具建筑與裝飾的作用。
漢 青龍瓦當
現(xiàn)在出土的秦代瓦當上,圖像多為鹿、豹、魚、鳥等動物紋。這種動物情結(jié)源自秦人祖先的游牧狩獵活動。此后,漢承秦制,國力更加強盛,又建長樂、未央、建章宮等四十余座宮殿,使關(guān)中豪華建筑到達巔峰,瓦當圖案的藝術(shù)性也抵達前所未有的高度,尤其是以青龍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四神獸瓦當最為出色。四神獸在古代為“天之四靈,以正四方”,具有辟邪禳災的神力。四神獸瓦當?shù)臉?gòu)圖飽滿得當,造型夸張,氣勢磅礴,雍容堂皇。時至今日但凡在當代設(shè)計中使用到四獸形象,都無法擺脫瓦當神獸造型的影響。
漢 白虎瓦當
除了動物,還有一種云紋瓦當也廣為使用,它裝飾在宮殿樓闕等建筑上,像一朵朵升騰的祥云點綴在宏大的建筑之間,襯托出古代高臺建筑高聳入云的非凡氣勢。祥云繚繞于建筑之上,就像瑤臺瓊閣,宛如神山仙境。秦皇漢武都留下了尋找長生不老藥的傳說,云紋瓦當成為圖案瓦當?shù)闹髁鳎敃r帝王渴望求仙升天、永享榮華的思想不無關(guān)系。
漢 朱雀瓦當
瓦當紋飾發(fā)展到西漢時,出現(xiàn)了文字瓦當。“長生無極”“長樂未央”等文字瓦當則直接地表達了統(tǒng)治階級的意志和人們的普遍愿望。西漢留下的金石文字甚少,瓦文恰好填補了這一空白,它極富意味的篆法變化豐富,又渾然天成。它們時而方峭,時而流美,時而渾圓,時而遒勁,即使今天的篆刻、書法名家也要自嘆不如。
漢 玄武瓦當
這些封埋于地下兩千多年的瓦當,成為秦宮漢殿一度富麗堂皇的證據(jù),它們承載著精美而豐富的圖文,就像秦漢建筑上的“徽章”,在宣告著早期宮殿“非壯麗無以重威”的營建法則。
畫像磚:漢代生活“百科全書”
在磚上印畫、施彩,最早是在戰(zhàn)國,但真正蔚為大觀,并成為一種藝術(shù),則是在兩漢。這些磚,被稱為“畫像磚”,它們已經(jīng)不是單純的建筑構(gòu)件,對后人而言,它們“畫像”的意義要大于“磚”。
東漢 《輜車》畫像磚拓本
“畫像”一詞源自宋代興起的金石學,趙明誠在《金石錄》中就有用過。清代中期,在書畫家、金石家張芑堂所撰《金石契》中明確提出了“畫像磚”這一專有名詞,并在書中描摹了兩幅畫像磚圖像。畫像磚的流行和鑒賞并非依靠磚本身,而是依靠拓片。拓片也可以看成一種平面上的畫,因此稱之為“畫像”也并非毫無道理。
西漢 《上林苑斗獸圖》彩繪畫像磚
這些“畫”表現(xiàn)在磚上,大多數(shù)是一些淺浮雕、陰刻線條和凸刻線條,有的還有紅、綠、白等色彩,它們用于一般的建筑或墓室裝飾,是兩漢時期人們真實生活與美好愿景的真實記錄。
這些磚上,有的描繪的是人們的日常勞動與生活,宴饗、樂舞、狩獵、市集等等,有的描繪的則是駿馬、龍、虎、鹿、飛禽等動物與神獸,從地上的農(nóng)耕漁獵,到天上的天馬行空,從現(xiàn)實生活,到歷史故事,無所不包,宛如一部漢代“百科全書”。
東漢 《荷塘漁獵》畫像磚
漢畫像磚廣泛分布于河南、四川、山東、安徽、江蘇、浙江等地,其中河南和四川的漢畫像磚較多,題材豐富,畫面精彩。如河南畫像磚《佩劍人物圖》,刻畫的是一位武士,他怒而扶劍,高度戒備,胡須與衣帶飄飄,反襯出武士屹然不動的雄姿。四川漢畫像磚則以反映現(xiàn)實生活為主,日常生活及勞動畫面較多。如東漢畫像磚《弋射收獲》,描繪秋收季節(jié)的田野。上半部是漁獵,下半部是收獲。上面的獵人正搭弓引箭,即將射向塘中飛鳥,蓄勢待發(fā)的氣氛頗為緊張。而下面收割稻谷的農(nóng)人,三三兩兩,錯落有致,洋溢著勞動的熱情。
東漢 《弋射收獲圖》 畫像磚拓本
因為磚塊疏松,其實并不易精雕細刻,所以畫像磚畫面往往疏朗簡約,沒有那么多的細節(jié)刻畫,有的甚至進行了夸張變形。人物時而拉長,時而壓短,有時人物的腰身甚至拉細得只成一根線,時而又被壓縮成布娃娃似的小矮人,甚至一座高山也可以被抽象成一個三角形。
簡潔的造型并沒有削弱其藝術(shù)表現(xiàn)力,反而集中暗示、渲染出了一種情緒與氣氛。漢畫像磚里,很難看到完全靜止或者構(gòu)圖均衡的作品。運動與韻律,在漢畫像磚里隨處可見。就像前文提及的四川畫像磚《弋射收獲》中的收獲部分,三個割穗人、兩個割草人與一個挑擔人因為錯落的排布,形成了一種起伏有致的節(jié)奏感,宛如波浪一般層層推進。而這種噴薄欲出的動感與力量,正是漢代藝術(shù)風格的真實寫照。